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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一個民族的血液流淌下去|流淌的血液

發(fā)布時間:2020-03-15 來源: 感恩親情 點擊:

  今年6月初,溫家寶總理對蒙古國進行了正式訪問。蒙古國總理巴特包勒德認為,溫家寶此訪將對兩國睦鄰互信伙伴關系邁上新臺階具有很大貢獻。蒙古國駐華大使也表示,“目前蒙中合作關系是歷史上最好的時期”。在促進中蒙關系發(fā)展的因素中,文化交流不可或缺,跨中蒙國界而居、有著共同歷史和文化的蒙古族,更成為兩國的精神紐帶。2005年,中蒙兩國聯(lián)合成功申報蒙古長調成為世界非物質文化遺產,對生活在中蒙兩國以及分布在世界各地的所有蒙古族來說,都是一件大事。
  
  明智與艱難的申遺過程
  
  2004年7月,根據(jù)聯(lián)合國教科文組織關于支持鼓勵就同一民族文化遺產實行兩國或多國聯(lián)合申報的方針,中國政府主動向蒙古國政府正式表達了聯(lián)合申報蒙古族長調民歌為“人類口頭和非物質遺產代表作”的建議。
  “2003年,蒙古國曾經(jīng)單獨申請馬頭琴成為非物質文化遺產,這為中國為長調申遺提供了一個啟示!睍r任中國駐蒙古大使高樹茂說:“2005年,蒙古國向聯(lián)合國教科文組織提出長調申遺,中國也在同年提出了申請。”
  蒙古國起初對中國的建議并不積極。中方兩次向蒙古國發(fā)出邀請,建議在北京或雙方認為合適的地點就聯(lián)合申報工作進行協(xié)商,并對兩國申報文本進行合成。但蒙古國方面因為種種原因未派聯(lián)合申報考察團來華,聯(lián)合申報工作曾一度陷入困境。
  聯(lián)合申報是兩國文化交流史上的大事。中國的主管部門文化部專門召開部長辦公會,部署推動聯(lián)合申報工作的具體措施,通過多種渠道和多種方式積極同蒙方協(xié)調。文化部外聯(lián)局負責人利用出席聯(lián)合國教科文組織會議的機會,專門拜會了該組織文化助理總干事,并通報了中蒙聯(lián)合申報的意愿。經(jīng)中方努力,教科文組織同意將兩國聯(lián)合申報文件遞交時間推遲到2005年6月底。
  與此同時,高樹茂大使同蒙古國文化部長積極聯(lián)系。多方努力下,兩國最終達成協(xié)議,蒙古國同意派團來華考察。2005年4月,蒙古國聯(lián)合申報考察團訪問中國。蒙古國考察團高度評價我國對長調的保護工作,認為兩國聯(lián)合申報理由充分。兩國的聯(lián)合申報之路正式展開。
  “蒙古國時任文化部長查干先生與蒙古國的議會議員、政府官員以及長調專家等進行了廣泛的接觸,給了中國政府一個非常積極的答復。”高樹茂說:“查干先生在任期內完成了這次聯(lián)合申遺,為促進中蒙兩國人民的相互了解和友誼做出了歷史貢獻。我要特別指出,蒙古國的申請在前,中國的申請在后,蒙古國能停下來跟中國一起聯(lián)合申遺,表現(xiàn)出了他們的姿態(tài)!
  2005年6月上旬,文化部組派中方工作組赴烏蘭巴托與蒙方展開雙方聯(lián)合申報及聯(lián)合申報文本合成工作。6月7日,雙方終于簽署聯(lián)合申遺協(xié)議書,隨后兩國在規(guī)定時間內將聯(lián)合申報文本送達聯(lián)合國教科文組織,并最終促成聯(lián)合申報成功。
  
  長調歌王50年藝術人生
  
  每次被問及何為長調,被人們稱為第二代蒙古歌王、已經(jīng)從事50年長調藝術舞臺表演和研究的拉蘇榮教授都會回答同一句話:“長調是流淌在蒙古族人血液中的DNA。”這看似簡單的定義至少包括三個涵義:長調特有的韻律和節(jié)奏在蒙古族形成之初即已存在,其雛形甚至早于蒙古族文字和語言,并歷經(jīng)千余年一輩輩口傳心授沿襲下來,這節(jié)奏和韻律只有蒙古族人熟悉,并能將它傳唱;長調必須用蒙古語演唱;長調的產生和延續(xù)與蒙古族特有的草原環(huán)境和游牧生活方式息息相關。
  高樹茂大使對于拉蘇榮為長調藝術所做的貢獻給予了很高評價,而這正是中蒙聯(lián)合申遺得以成功的基礎:“一方面,作為長調藝術歌唱家的拉蘇榮,身體力行地把長調在中國發(fā)揚光大了。另一方面,作為長調音樂理論家的拉蘇榮,一直在以研究和記錄的方式讓長調得以維護,他把中國長調表演藝術家的生平和理論記錄下來,并將之進一步推廣!
  按照事先的約定,我在中國民族歌舞團附近的地方等待拉蘇榮先生。這是6月初一天中最熱的時候,這位63歲的老藝術家一邊急促地沿著馬路走來,一邊左右張望。寬闊的額頭、長而線條明朗的臉廓、高而直的鼻梁、微微聳起的顴骨,看得出這是個耿直而執(zhí)著的人。找見我,他眼中又散發(fā)出一種智慧的光彩。
  拉蘇榮大步走在前頭,我緊跟著,拐過一個街口,拉蘇榮的夫人周秉建正在一家蒙古餐館前等著。我知道她是周恩來總理的侄女。她面帶微笑,溫和而隨意地招呼我,竟好像老熟人一般。餐館的服務員熱情地用蒙語招呼他們,夫婦倆顯然是這里的?。在包間門口,我謙讓周夫人,她一把把我推進屋,說:“到了這兒就跟進了蒙古包一樣!闭Z氣之親切,讓我覺得說一聲謝謝都顯多余。
  很快,羊肉包子、酸奶、炒米都端了上來。我跟兩位長者聊起今年5月我穿越內蒙古庫布其沙漠的事情。那幾乎正是拉蘇榮的家鄉(xiāng)。1947年6月的一天,拉蘇榮的母親于放牧時,在鄂爾多斯高原杭錦旗的草原上,黃花盛開的檸條闖將他生下。“拉蘇榮”,是蒙語“天智”的意思。
  憑借自己的音樂天賦,13歲時拉蘇榮就被招募到杭錦旗的烏蘭牧騎登臺演出。1962年,拉蘇榮進入內蒙古藝術學校學習,之后又曾在中國音樂學院進修。哈扎布、昭那斯圖、寶音德力格爾、色拉西等著名長調藝術家都曾成為拉蘇榮的老師。1965年,拉蘇榮隨慰問團赴新疆演出,一曲《烏珠穆沁團尾馬》唱畢,坐在臺下的烏蘭夫主席興奮地說:“小哈扎布培養(yǎng)出來了!”畢業(yè)后,拉蘇榮重歸烏蘭牧騎,奔走內蒙各地,從此聲名遠播。
  幾十年中,拉蘇榮跑遍了內蒙古自治區(qū)的所有旗縣和全國幾乎全部的省市自治區(qū),出訪過20多個國家和地區(qū)。1991年,拉蘇榮獲文化部人事部授予的全國文化系統(tǒng)先進工作者稱號。50年來,拉蘇榮參加的文藝演出數(shù)以幾千計,并多次在全國性重大文藝演出中獲國家級大獎。黨和國家的三代領導人毛澤東、鄧小平、江澤民等都看過他的演出。如今,拉蘇榮早已是國家一級演員。
  拉蘇榮拜師長調大師哈扎布的故事一直被人們傳為佳話。哈扎布在長調上的地位有多高?烏蘭夫主席尊稱其為“人民的歌唱家”,內蒙古百姓封其為“歌神”,內蒙古自治區(qū)還在1995年授予他“歌王”稱號。年輕的拉蘇榮最初拜師哈扎布時,哈扎布不置可否!拔母铩遍_始后,哈扎布被帶走,他房內的唱片如落葉般滿地翻滾,被人踩踏。拉蘇榮冒險偷出這些唱片。十年間,他就拜這些唱片為師。當哈扎布重獲新生,拉蘇榮再提當年求師夙愿,并在哈扎布面前一展歌喉,唱的都是唱片里的歌。“別人都罵我,你卻偷偷學我……”哈扎布終于含淚點頭,拉蘇榮遂成哈扎布復出后收下的第一個弟子,并被恩師贊許為“群雁中的頭雁!
  幸得蒙古族三位大師真?zhèn),唱長調50年,拉蘇榮與俄羅斯的杜古爾達希耶夫、蒙古國的江格德并列亞洲蒙古族三大男高音美譽。拉蘇榮還出版了論述長調的專著《論蒙古族長調牧歌》、《蒙 古族民歌演唱原理》,為長調音樂的記錄、理論傳承做出了巨大貢獻。1993年至2001年,拉蘇榮又以蒙文為恩師作傳,《哈扎布傳》、《寶音德力格爾傳》、《我的老師昭那斯圖》三部著作彌補了長調愛好者對于三位長調大師只聞其聲,不知其人的遺憾。其中,《哈扎布傳》更使許多人認識到這位長調大師的國寶級價值。
  
  最接近自然的聲音
  
  許多人都說:蒙古長調是最接近自然的聲音。
  席慕容曾對長調作過細致動人的描述。1996年,拉蘇榮引薦她拜訪哈扎布大師。詩人寫道:“他的歌聲橫過草原,天上的云忘了移動,地上的風忘了呼吸……氈房里火爐旁的老人忽然間想起過去的時光,草地上擠牛奶的少女忽然間忘記置身何處;所有的心,所有的靈魂都跟隨著他的歌聲在曠野里上下回旋飛翔,久久不肯回來……。”
  在蒙古語中,長調稱“烏日圖道”,意即長歌,是相對短歌而言。除指曲調悠長外,還有歷史久遠之意,據(jù)拉蘇榮介紹,長調的產生距今已有上千年歷史。
  “早在狩獵文明時期就有了長調的雛形!崩K榮說:“那時候人們要互相傳遞打獵的消息,就需要相互呼喊。由于相隔路途遙遠,聲音就需要大而悠長。”
  當蒙古族進入草原開始游牧文明時,長調又有了新的發(fā)展,并最終成為現(xiàn)在人們熟悉的藝術形式。長調音樂中那一串串的顫音便是馬背民族在馬背上顛簸時的美妙創(chuàng)造。
  長調有著悠長而莊嚴的旋律、繁復的波折音和只可意會的內在節(jié)奏,一般為四句歌詞,上、下各兩句,分兩遍唱完。長調贊頌自然、謳歌母愛、禮贊生命、訴說愛情,內容往往莊重嚴肅,絕無媚俗輕浮。其歌腔舒展,字少腔長,悠遠的拖音加上起伏的顫音,有的豪放,有的憂傷,聽者自覺獨自在蒼茫的草原和大漠中,只聽見風聲和馬蹄聲,在一種莊嚴的孤獨中虔誠地沉醉過去。
  這種美妙而神秘的體驗正是源于原原本本的自然,源于一個寂寞而敏感的民族對于這自然的纖細的知覺。
  “長調是唱給大自然,唱給蒼天大地,牛羊、駱駝、馬,小溪、山川聽的!闭f到這里,拉蘇榮瞇起眼睛,就仿佛回到草原,他向我描述著蒙古民族的寂寞:“在大草原上,我騎著一匹馬,趕著一群羊、一群牛,在大草原上,誰聽我的歌呢?只有山川草原,牛羊駝馬!
  “長調的節(jié)奏就是心跳!崩K榮說。聽過長調卻對其不甚了解的人往往認為長調沒有節(jié)奏,拉蘇榮給出了這個看似浪漫,卻實為科學的解釋:“從這個山頭騎馬跑到那個山坡,然后把馬的韁繩一拉,在這個地方就畫上小節(jié)線。長調的節(jié)奏是一種模糊節(jié)奏,但是蒙古人自己知道。蒙古人的心理節(jié)奏只有蒙古人知道!
  
  文化遺產的傳承與保護
  
  有相當長一段時間,長調面臨著令人憂慮的傳承困境。2006年12月5日,中國文化部和蒙古國教育文化科技部在呼和浩特共同舉辦了聯(lián)合保護蒙古族長調民歌協(xié)調會。這標志著中蒙兩國聯(lián)合申遺成功后,兩國政府共同制訂的十年蒙古族長調民歌保護計劃正式開始實施。
  計劃內容包括:成立兩國專家聯(lián)合工作組;聯(lián)合開展長調民歌田野調查,聯(lián)合開展關于長調的歷史沿革、文化表現(xiàn)形態(tài)的保護應用研究;制定傳承機制和標準,確定傳承人名錄,培養(yǎng)新一代傳承人,建立長調數(shù)據(jù)庫;聯(lián)合開展長調展演,等等。
  拉蘇榮對于保護長調有共自己的看法。事實上,生態(tài)環(huán)境的破壞和蒙古族生產方式的改變是長調傳承發(fā)展面臨的真正困境。當草原文明向農耕文明、工業(yè)文明邁進時,長調賴以生存的寬廣沃土正日遭萎縮。而生產方式的變更直接影響了蒙古族年輕人的生活方式。他們陌生于用泥巴盤灶、用牛糞生火,也不熟悉煮奶茶的細節(jié)和端茶的禮節(jié)。社會形態(tài)的變化又使母語音樂從單一走向多元。轉型期的蒙古孩子對母語音樂也產生了疏離感,甚至對母語本身也已經(jīng)陌生。
  “草原成了沙漠,而庫布其沙漠的西頭已經(jīng)快成戈壁灘。長調是唱給大自然聽的,大自然被破壞成這樣,我們又唱給誰聽呢?”拉蘇榮說:“蒙古語言文字是蒙古文化的載體。如果蒙古語言和蒙古文字都成了邊緣文化了,那還說什么弘揚蒙古文化?”
  所以拉蘇榮鄭重提出,保護長調一定要和其賴以生存的自然環(huán)境和語言載體一起保護!拔易罱男袆邮亲约涸趲觳计浞N樹,一共有九萬棵樹苗,取名長調林。”
  事實上,由于經(jīng)濟背景和發(fā)展階段的差異性,中蒙兩國現(xiàn)今在長調保護和傳承方面的困難截然不同,但是解決問題的方法卻可以互補。中國能夠保證對于長調保護傳承工作的投入,但長調的精神內核正跟它賴以生存的生態(tài)文化環(huán)境一樣面臨著衰敗的危險,而在蒙古國則似乎正好相反,那里還有40%的蒙古人保留著游牧的生活方式。因此,中蒙兩國在長調的傳承保護上仍然需要密切合作。
  “一個非物質文化遺產,由兩個國家聯(lián)合申辦,這體現(xiàn)出一種跨國界的合作,這是與鄰為伴、與鄰為善的中國政策的一種實踐。”高樹茂說:“長調作為一個有價值的非物質文化遺產藝術形式,同時屬于中國和蒙古。兩國的學者、音樂藝術家、仁人志士都要共同維護長調的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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