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jīng),我是一個循規(guī)蹈矩的司機,在紐約。 　　曼哈頓的路是古老的,擁堵的,但卻是好辨認和好遵循的。所有南北向的道路都叫Avenue(大道),東西向的道路都叫Street(街)。所有的大道和街,都會有一些主干道,比如第五大道、百老匯大道、42街、12街等等,是雙向行駛的,而其余的,都是單向行駛。雖然有時候不免繞路,但是,作為一個菜鳥司機,我也能老老實實地知道該如何去尋找我要去的地方。
　　在紐約,最怕的是在小區(qū)里開車。那里面沒有紅綠燈,只有Stop(停)標志�？匆奡top,必須停下來觀察左右來車。如果不停,首先會被路人罵,接著會被其他司機罵,如果被警察看見,那就慘了。
　　所以,我會做一個循規(guī)蹈矩的司機。因為我永遠得知道自己要怎么去自己要去的地方,我會得到路標的幫助,然后我畏懼行人和司機以及警察對我的冷眼。
　　后來回到廣州,開始的時候我也想做一個好司機,紅燈停,綠燈行,斑馬線上小心通過,不超速,不飆車。
　　可是我很快就變成一個不會開車的人。道路上的交通標志讓我瘋狂:它們不斷地在變化,此處不許左轉(zhuǎn),此處不許掉頭,此處是單行道,此處入口封閉……道路上的其他車讓我瘋狂:因為它們會從任何地方插入我已經(jīng)辛辛苦苦排了半個小時的隊,它們會在紅燈時從我的身邊呼嘯而過,它們會在我小心翼翼過斑馬線的時候瘋狂按喇叭。
　　我于是變成了一個壞司機:我到處亂掉頭,到處超速,到處插隊。我只留下了一個習慣:過斑馬線的時候,我放慢速度。
　　后來有一次我到紐約開了一回車。10分鐘以后一個司機從車窗里面探出頭沖我吼道:“Man,you Wanna die?(哥們,你想死嗎?)”
　　1961年,簡?喬布斯出版了一本書,名為《美國大城市的生與死》。她在導言中有這么一句話:“那些規(guī)劃者和老師們忽略了從真實的生活中去學習成功和失敗,對那些以外的成功也毫不好奇,相反的,他們僅僅遵循一些原則。這些原則的來源是已有的城鎮(zhèn)、郊區(qū)、肺病康復中心、市場的行為和面貌,以及想象中的城市――來源于任何東西,除了城市本身�！�
　　城市是什么?是生活在其中的人和人們的生活形態(tài)、習慣和歷史;這個城市的地理、物理和化學特性;人們衣食住行、思維、交往、發(fā)展的特性;他們與周邊城市和城鎮(zhèn)的交往關(guān)系。到最后,城市就是居民和他們的環(huán)境。城市交通,要服務的,就是居民和他們的環(huán)境。城市,為居民而存在,而不是相反。
　　我從心里知道,如果大家都沒有了交通的規(guī)則,那么城市的交通就會變成殺手,就會變成反對居民的武器,變成反對車的武器。被違犯了的城市,轉(zhuǎn)而違犯它的居民了。
　　因而,一個城市交通的生與死,并不僅僅在于這個城市的道路是否眾多,也不在于城市的交通法規(guī)是否嚴厲,更不在于城市居民的素質(zhì)是高是低(我從來認為紐約居民比廣州或上海居民素質(zhì)高是一種種族主義的污蔑),而在于這個城市的道路設計、交通管理、制度設定,是否服務和便利于這個城市的居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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