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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亥革命時間 清末財政的急劇擴張誘發(fā)了辛亥革命

發(fā)布時間:2020-03-23 來源: 日記大全 點擊:

  新政是用銀子鋪出來的,清末十年中財稅收入的劇增,與新增加的各種捐稅有著直接的關系。據統(tǒng)計,清末各地征榷的名目,計有肉捐、車馬捐、厘捐、酒捐等不下百種,這些歷朝歷代聞所未聞的稅目幾同于天羅地網,網住了黎民百姓,更網走了他們本就有限的錢財。
  
  大體上說,中國的傳統(tǒng)政治是一種“小政府、大社會”的模式,而所謂的“中央集權”也只有在中央層面上才是真正的集權,地方上則是一種相對放任的半自治政治。實事求是的說,這種政治模式的運作成本和資源需求都不高,因而不需要大量的征收賦稅,這對于傳統(tǒng)的農業(yè)社會來說未嘗不是一個合理的選擇。但在鴉片戰(zhàn)爭之后的大變局及列強的重重壓迫下,1901年后開始的清末新政以極快的速度演變成為一場全方位的改革,而各項新政舉措的重大開支與傳統(tǒng)的賦稅狀況產生了極大的沖突,由此也對清末社會造成了深遠的影響。
  
  清末新政靠的是“赤字財政”
  歷史學者王樹槐在《清末民初江蘇省的財政》一文中指出,“財政為行政之母,財政不健全,行政則無從發(fā)揮其功能。近代政治革新,社會福利措施,經濟發(fā)展,無不以財政之健全與否為成敗之關鍵:一在辦事非錢莫行,一在籌款必有良方。近代中國政治、經濟之失敗,原因固多,而財政尤為其重要原因,清末如此,民初亦然。”
  自康熙朝以來,清廷即標榜并堅持“永不加賦”的國策,但在“不加賦”的前提下,清廷只能維持一個不作為或少作為的“小政府”,這在十九世紀這樣一個弱肉強食的國際社會中,顯然是不合時宜的。錢不是萬能的,但搞新政、練軍隊、辦實業(yè)、興學堂、還有警政、地方自治等等,不管主事者報什么樣的美好愿望和善良動機,沒有充足的資金保障,終究辦不成。所幸清末新政的“總規(guī)劃師”,張之洞與劉坤――這兩位老成之臣在《江楚變法三折》中即附有一篇專門論及辦理新政如何籌集巨款,實屬有先見之明。
  曾任戶部主事的何剛德在《客座偶談》中說:
  “財政前清由戶部專管,戶部之庫,余在京時奉派隨同查過四次,出入互有盈絀,盈時不過千萬以外,縮時亦不過九百萬以內。……至外省亦有省庫,蘇州有藩、糧二庫,余任首府,凡遇巡撫司道交代,每年不止查過一次,為數不過數十萬,間有過百萬者甚少,緘藏嚴密,毫無假借。此省庫也。江蘇算是大省,而所藏不過如此,則小省可知。計部、省各庫,計算不過三千萬,視乾隆時部庫尚存七千萬者,殆已不及,中國可謂貧矣。”
  乾隆時期是清朝積累最繁盛之時,僅部庫即有7000萬兩的盈余,但在嘉慶道光咸豐三朝不過五十余年的時間里,這些錢即被國內的各種亂事消耗一空,特別是咸豐時期,為了撲滅起事的太平軍、捻軍,國庫告罄,國力凋敝。直至同治、光緒年間近三十年的恢復,清廷的財政收入才勉強恢復到8000萬兩左右的規(guī)模,但刨去各項開支后,每年所剩不過數百萬兩甚至不敷使用,有時甚至要靠短期借債方可度日。
  據不完全估計,慈禧太后在庚子年前的主政時期,清廷的財稅收入僅占全國GDP的3%(但不容忽視的是,因地方上的各種陋規(guī)及腐敗,老百姓的實際負擔又遠遠超過3%),其中還有很大一部分是靠總稅務司赫德主管的海關所繳納。中央財政極其有限的財稅收入,不免令洋務運動大打折扣,光打造一支北洋艦隊就歷時十余年,其間資金騰轉挪移的辛酸,恐怕只有李鴻章心里最清楚。
  清末推行新政的時機并不算好,僅“庚子國變”所鬧下的巨額賠款,已足以令清廷喘不過氣來。但是,在“不變亦亡、亡國亡種”的壓力下,清廷為推行新政,也只能以“赤字財政”作為代價。據周育民在《晚清財政與社會變遷》一書中的統(tǒng)計,1903年清廷的財政收入為10492萬兩,支出為13492萬兩,當年赤字3000萬兩;到了1910年,累計的赤字已達8000萬兩,而后一年(1911年)的預算收入為29696萬兩,預計支出為33865萬兩,當年的預計赤字就高達4000萬兩,如果加上歷年的累積赤字,幾乎占到了當年預算收入的一半。從這些數字可以看出,清廷最后十年的財政收入有了極大幅度的增長,但支出的數額卻更大,這顯然是一個不容忽視的大問題。
  
  財政支絀愈演愈烈
  自古以來,各朝代均奉行重農抑商、壓抑私人資本的政策,商業(yè)發(fā)展水平緩慢遲滯。新政推行后,發(fā)展經濟、把蛋糕做大即成為當務之急。在末代狀元、實業(yè)論者張騫等有識之士的大聲疾呼下,獎勵實業(yè)、扶植工商的政策依次出臺,1903年更是新設立了商部。商部的宗旨是保護與開通工商實業(yè),在朝中各部中的地位僅次于外交部,這也是中國歷史上政府首次公開扮演倡導與獎掖實業(yè)的角色,可稱是開創(chuàng)了以經濟建設為中心的先河。
  為促進工商實業(yè)的發(fā)展,商部特意出臺政策獎勵有特殊貢獻的工商業(yè)者,如能制造輪船、火車、鐵路橋、發(fā)電機及對探礦、冶煉、水利、墾植等有突出成績者,還有創(chuàng)辦農工商礦或經營公司確有成效者,“即各從優(yōu)獎勵”。在清末的最后10年中,朝廷鼓勵工商實業(yè)的政策取得了相當的成效,自1902至1911年,中國自行創(chuàng)辦了超過330家廠礦,資金量達7000多萬兩(軍事工業(yè)除外)。與1901年前的20多年相比(洋務運動時期),這10年的廠礦增加數是過去的兩倍,資金則增長了一倍多,進步可謂迅速。在這些廠礦中,民營廠礦約80家,為過去20年的8倍,其中涌現了一大批的民族資本家,近代知名的企業(yè)如張謇的南通大生紗廠、孫氏兄弟(孫多松、孫多森)的上海阜豐面粉公司、榮氏兄弟(榮宗敬、榮德生)的無錫茂新面粉公司,均為當時創(chuàng)辦(郭廷以:《近代中國史綱》)。
  據汪敬虞在《中國近代工業(yè)史資料》中的統(tǒng)計,清末實業(yè)投資的規(guī)模也有了大幅度的提高,如1895年至1898年間,投資萬元以上的新設廠55家,而1904至1910年間,投資萬元以上的新設廠276家,其數量遠高于此前。另外,清廷制定《礦務誓行章程》后,各地掀起了興辦礦業(yè)的熱潮,在1904至1910年就新建礦48家,超過了以往的任何時期,而在交通、商業(yè)、金融等領域,民族資本也得到了明顯的發(fā)展,由此也創(chuàng)造了各種各樣的就業(yè)機會。楊詮在《五十年來中國之工業(yè)》中,將清末十年稱為“中國政府獎勵工業(yè)最力之時代”,“最熱心獎勵工業(yè)的時期”,從1895至1913年間,中國民族資本工業(yè)達到年均15%的增長速度,比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期間還略高一點,稱之為“黃金十年”,也不為過。
  實業(yè)的振興對清廷財政收入的增長起到了相應的拉動作用,1911年前后,全國財政收入接近3億兩(1885年為7700萬兩),其中農業(yè)稅增至5000萬兩(1885年為3000萬兩),各種雜稅約4500萬兩,商稅則超過2億兩,成為政府財政收入的主要組成部分。
  財稅的迅疾增長固然是史無前例,但隨著清末各項新政的逐次鋪開,財政支出的日益擴大,整個帝國的財政情況仍不容樂觀。在清末十年中,中央財政赤字已經是見慣不怪,各省財政狀況也大多是出大于入,譬如1909年,奉天(今沈陽)歲入580萬兩、歲出940萬兩;吉林歲入180余萬兩、歲出450萬兩;黑龍江歲入90萬兩、歲出200萬兩;山東每年虧空150余萬兩等。在財政匱乏的各省中,支大于收在百萬兩以上的有貴州、江蘇、安徽、福建、廣西、湖南、云南、江西、湖北、四川十。ㄅ碛晷拢骸缎梁ジ锩扒逋醭斦谋罎ⅰ罚。嚴重的財政赤字,使得各省督撫們在談及財政問題時無不搖頭嘆息,“支絀”二字幾乎成為他們的口頭禪。
  
  征斂過度引發(fā)民變迭起
  1907年,江蘇巡撫陳夔龍在奏議中稱:“自甲午而后,繼庚子之役,償款數鉅期迫,財力竭于外輸,其原因一也。內外亟圖自強,百度同時并舉。他不具論,即練兵、興學兩大端,歲支之款殆不可以數計,其原因二也。各省籌款之法,不必盡同,要以征榷為宗,說者每謂征榷取之于商,固勝取之于農,不知商人重利,斷不肯坐受虧耗,于是加其售價以取償,而四民胥受其累矣!
  清廷及地方各省為推行新政而征斂無度,進而導致民生日困,清末山西巨人劉大鵬在《退想齋日記》對本省濫增稅費的情況大發(fā)感慨:“閱邸報及晉報,當時要政只以富強為尚,而大小臣工莫不講求利權,向民間搜刮財利,修鐵路,開礦務,加征加稅,不一而足,民心離散,并不顧慮”(1902年12月9日);“現在捐款甚多,廣東捐及妓院,謂之保良捐,廣西捐及賭局(此為1902年12月13日記,后來山西也開妓捐,分上中下三等,上等妓每月2500文,中等1500文,下等1000文,劉大鵬大嘆息:‘捐至于妓,可謂極矣!’)”;1907年6月3日,劉大鵬對官方征稅大發(fā)議論:“近年所行之新政,雖云自強,其實自弱也。凡舉一政,必費巨款,而其款即從民間科派,一之不已,至于再三。無安民之政,悉系擾民之政,非自弱而何?”
  新政是用銀子鋪出來的,清末十年中財稅收入的劇增,與新增加的各種捐稅有著直接的關系。據統(tǒng)計,清末各地征榷的名目,計有肉捐、車馬捐、厘捐、酒捐、煤炭捐、房捐、鋪捐、茶捐、船捐、獵捐、漁捐、剃發(fā)捐、糖捐、雞鴨捐、國民捐、米捐、警捐、花捐、、牌照捐、戲捐、戶口捐、河捐、路捐等不下百種,這些歷朝歷代聞所未聞的稅目幾同于天羅地網,網住了黎民百姓,更網走了他們本就有限的錢財。
  在新政考核目標的壓迫下,各省自開捐稅已無法度可言,如《國乘備聞》中所言:“予觀近時籌款之法,灼然共見者蓋有數端:一曰百貨統(tǒng)捐,創(chuàng)自江西;一曰煙酒增稅,一曰酌提州縣盈余,一曰八省膏捐,皆創(chuàng)自北洋;一曰銅元余利,創(chuàng)自廣東;一曰漕糧折價,一曰推廣捐例,皆創(chuàng)自部臣;一曰房捐,一曰米捐,一曰畝捐,一曰報效,一曰彩票,一曰鹽斤加價,一曰整頓契牙各稅,皆東南各督撫私自籌畫。取民之法愈巧,侵蝕之術愈工!
  中央無款可撥,地方便自行其是,對百姓的盤剝更是百般設法,無所不用其極。1910年5月,有讀者向漢口的《東方時報》投書批評新政:“現在什么東西都得上稅,棉花、谷物、食油、燃料、牛,不管什么――并不光是一個田賦的問題。官吏們在征收這些稅課時竭澤而漁,他們的下級僚屬,以‘燈錢’、‘證?勒索’、‘檢查稅’和無計其數的、荒誕怪異的恐嚇威脅,競相效尤”;漢口的《公論新報》指責新政“僅僅是一個蒙蔽我們的彌天大謊,以此作為由頭來經常榨取我們的財富而已”。《東方雜志》也發(fā)表文章稱,對于農民們來說,“以前不辦新政,百姓尚可安身,今辦自治巡警學堂,無一不在百姓身上設法”。
  同年,《國風報》在論及“萊陽民變”(因增稅引起)時說:
  “夫今日民生之窘蹙,人心之杌隉,譬猶炸烈之藥遍布室中,爆發(fā)之期但需時日。使不燃守線,猶可旦夕茍安,若導以火而觸其機,則轟然不可復遏。我國今日之新政,固速亂之導線也。十年以來,我國朝野上下莫不奮袂攘臂,囂然舉行新政。興學堂也,辦實業(yè)也,治警察也,行征兵也,兼營并舉,目不暇給。然而多舉一新政,即多增一亂端,事變益以紛奴手,國勢益以搶攘。夫我國今日所謀之新政,固行之東西文明諸國,致治安而著大效者也;然移用于我國,則反以速亡而召亂!
  有一年慈禧太后萬壽節(jié),湖廣總督各衙署懸燈結彩,鋪張揚厲,費資巨萬,當時還邀請了各國領事大開筵宴,并招致軍學界奏西樂,唱新編《愛國歌》。時為湖廣總督張之洞幕僚的辜鴻銘在座陪宴,他與學堂監(jiān)督梁某戲言道:“滿街都是唱《愛國歌》,未聞有人唱《愛民歌》者!”
  中國近代史始于鴉片戰(zhàn)爭,鴉片為近代國人之痛,清末新政中有一舉措頗值稱道,那就是從1906年后開始實行禁煙!爸ㄏ奘暌詢龋瑢⒀笸了幹,一律革除凈盡”,到1911年辛亥革命爆發(fā)為止,清廷頒布了一系列禁煙章程與法規(guī),并多次嚴諭各省督撫、將軍認真禁煙,此舉尚可稱得上“愛民”,其成效已為國內外史學家所肯定。但就這樣一項善政,也大大加劇了財政上的危機。
  據統(tǒng)計,在禁煙政策實施前,清廷每年從洋土藥所得收入高達1000萬兩左右(含進口鴉片的進口稅、土藥的厘金、煙畝捐等),而這項收入多用于編練新軍。在嚴重的財政困難下,各省不得不削減用于軍隊的開支,但這招來了軍界人士的極大不滿。1910年10月,被派往江寧陸軍中學學習的第九鎮(zhèn)軍官被宣布只發(fā)給7成的薪俸時,學員們的情緒表現十分激憤。1910年底,湖北宣布削減新軍開銷,總數達56萬兩,軍人對此表示抗議,有的甚至帶著武器離開了軍營。1911年,清廷已無可能足額發(fā)放官兵們的薪俸,于是在當年的5月宣布各級軍官的俸銀削減40%,這無疑是新軍軍官們在辛亥年與清廷離心離德的一大原因。
  在大量的搜刮民財之后,各項新政的效果也未必見佳。民國知名的遺老、清史撰者柯劭在述及清末新政時曾不無沉痛的說:“庚子以后,驟增各國賠款,財力已屬不支,加以興學、練兵及開辦工藝、巡警各局,地方行一新政,即須籌一巨款,商捐民捐,叢見迭出,幾同竭澤而漁。然錙銖取之泥沙,用之薪水之濫,建筑之侈,購買之貴與夫管理之侵漁,開支之浮冒,固已耗之大半,其施之于實用者,不過十之三四!
  腐敗是歷朝歷代難以克服的痼疾,特別是在新政的十年里。因為在大量錢財的收取與運用過程中,更容易找到營私舞弊、貪腐自肥的良機。正如民眾所揭露的,“他們總是假借地方自治的名義征稅,并把稅款落入腰包”,各級官吏們貪污腐敗所引發(fā)的民怨在各項舉措的成效彰顯之前,無疑是激起民眾對新政反感、對清廷痛恨并誘發(fā)革命的導火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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