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清華美院陳丹青教授不久前撰文,痛陳人文藝術教育設“外語關卡”之弊端,指出:“當今藝術教育的諸多頑疾,罄竹難書�！�

　　請看陳教授的一段痛切陳詞：“百年來中國最優(yōu)秀的藝術家倘若活在今天，正當就學年齡，將會怎樣掙扎？———天生下湖南安徽的齊白石、黃賓虹，必須在今日‘考前班’通過愚蠢的石膏素描與水粉畫測試才能獲得‘國畫’本科生準考證；
天生下我們的徐悲鴻林風眠，必須呈交超過所謂四級或六級外語考試分數(shù)，才能在中國境內報考油畫專業(yè)———且慢，連潘天壽、傅抱石、梅蘭芳、于是之、劉詩昆、侯寶林、常香玉、李連杰之流要是在今天想要求師收徒，好！管你是畫國畫唱京戲演話劇彈鋼琴，還是說相聲敲大鼓翻筋斗，統(tǒng)統(tǒng)必須考外語！他們的朝氣、性情、才華與想象力，是在就學期間不斷填滿各種學時學分，預備日后的‘考研’、‘考博’，否則不可能以本科學歷換飯吃。徐悲鴻著名的人生信條不是‘一意孤行’嗎，我們且看他將怎樣被今天的現(xiàn)實擊得頭破血流：這一切僅僅是開始，他們必須交付至少五到十年的青春，編一份真真假假虛虛實實的專業(yè)履歷，明里暗里疏通無數(shù)關節(jié)人事，有心無心耍弄許多實出無奈的上策下策，才可能混到個‘助理’、‘副高’、‘正高’，所謂‘量化管理’要的是表格，不是藝術。

”

　　讀到這，不禁又讓人想到,當今教育的其他方面,也有諸多頑疾：

　　——中小學教育強調“減負”，但由于應試升學的機制未變等原因，恐怕“減負”仍然難于實現(xiàn)；
　

　　——加強“素質教育”，由于教材、教學目標、師資等原因并未切實實現(xiàn)，重智育的教育模式，其實還沒有真正改觀；

　　——重視實踐實用的教學，在習慣于理論教學的傳統(tǒng)之下，距離社會的要求，可能還相差很遠；

　　——至于啟發(fā)式教育，培養(yǎng)培養(yǎng)學生的學習興趣，授人以“漁”，而非付之以“魚”，此敢斗膽一問：不妨請全中國的為師者捫心自問一下：我們中現(xiàn)在有多少人、用了多少時間，在進行這樣的教學？

　　……

　　回顧二十世紀后期，美國曾因為蘇聯(lián)載人飛行領先，而主動檢點本國的教育，大力改革，以圖超越。——可見，教育之于國家今天特別是明天的發(fā)展，何其重要！

　　我們難道要等再過若干年，中國發(fā)現(xiàn)在世界上又落后之時，才來檢討和真正銳意改革教育？那不晚矣？

　　二

　　我們是否應當思考：

　　教育的目的是提高人的素質。但是提高要根據(jù)人的基礎水平。就像是要提一桶水，如果這桶水在一樓，我們不能只在五樓上伸出手，只是高喊要把這桶水“提高”到五層樓上來。這是看樣子在“提高”，實際提不高。同樣，如果有的水在一樓，有的在二樓，有的在三樓，有的還在地下室，那我們就需要區(qū)分如下的情況：

　　A、如果我們都要把這些水提到樓頂來，就不能指望用一樣的方法，只花一樣的力氣；

　�。隆�實際上我們需要每層樓都有水，那可能就不必要把水都提到樓頂上乃至塔尖上去——可能塔尖上也裝不下這麼多的水；

　�。�、我們可能應當根據(jù)各桶水的實際“水平”，同時根據(jù)各層樓的不同需求及其它因素，適當?shù)恼{控、調度，以達到滿足需求、各得其所的目的。這可能是以比較適當?shù)慕逃�投入，達到不影響社會發(fā)展的人的素質“提高”目的的教育，是作為發(fā)展中國家的中國，應當實施的“提高”人的素質的教育。

　　三

　　在中國高等教育“大眾化”之際，我們是不是還需要看到：

　�。ㄒ唬�“大眾化”是區(qū)別于“精英教育”的，顧“言”思義，是并非只培養(yǎng)“精英”的教育，也即中國的高等教育應當是培養(yǎng)社會大量需要的高一級的實用人才的教育。

　　（二）現(xiàn)代“知識爆炸”導致教育內容不斷擴大，“大眾化”又將教育的任務再擴大，而中國仍然處于發(fā)展中國家的國情條件，使得教育條件（經費師資等等）在相當時間內仍將相對不足。這就更加有必要考慮教育內容的精簡、優(yōu)化、適用，以提高教育投入與教育效果的“價格性能比”———以盡可能精簡、適當?shù)慕逃齼热莺湍繕耍�以適當?shù)慕逃�成本，獲得盡可能大的“大眾化”的教育結果。十幾億人口的中國的教育，不能不貫徹“節(jié)約原則”。

　　略考各國教育，即便是發(fā)達國家的教育，即便他們未必需要“節(jié)約”經費，但教育的內容、目標的精簡和實用性，也不比中國差，這值得引起我們的思考和重視。例如美國,就是以高等教育的層次性,實用性為重要特點的。

　�。ㄈ�）在高等教育“大眾化”之際，高等教育和為高等教育輸送生源的初、中級教育，可能有必要適當區(qū)分以下兩種教育培養(yǎng)：

　�。ǎ保┙逃龑Ξ斍吧鐣�發(fā)展需要的專門的、實用性人才的培養(yǎng)。

　�。ǎ玻┙逃龑ι鐣�未來發(fā)展的創(chuàng)造性人才的培養(yǎng)，即研究型人才的培養(yǎng)。

　　前者需要掌握乃至熟練掌握應用人類已有的（往往是某一門的）知識技能，社會對此類人才的需求量極大。

　　后者需要在掌握人類已獲知識技能的基礎上，研發(fā)創(chuàng)造新的。社會因持續(xù)發(fā)展的需求對此類人才是需要的，而且需要的緊迫性也是大的，要求是高的，但需要的數(shù)量相對是小的。

　　這后者的教育培養(yǎng)成本（資金、時間、師資等），可能大大高于、多于前者。

　　如果適當?shù)�、有效地區(qū)分這兩者，可能大大減小教育成本。

　　而現(xiàn)在我們可能是不同程度的“眉毛、頭發(fā)一把抓”，——“大眾化”教育的實用性不足，混淆了實用性和研究型教育�！�—應當優(yōu)化“眉毛”（研究性人才），多長“頭發(fā)”（實用性人才）。

　　四

　　為了中華民族的偉大復興，使中國的現(xiàn)在不再落后、將來能真正走在世界的前列，我們是不是需要認真研究和切實解決今天中國教育的一些問題：

　　——教育的知識性內容與技能性內容的區(qū)分和各自在教育中的比重；

　　——教育的研究性（創(chuàng)造性）內容在初級、中級、高級教育中應占的比例；

　　——如何適當運用教育的層次和分流，區(qū)分大量需要的實用性人才和相對小量卻要求更高的研究型人才的培養(yǎng)，從而有效地降低教育成本（時間、資金、師資、精力等等）；

　　——教育對受教育者學習能力的培養(yǎng)，在教育中的重要性及其在教育中應占的比重；

　　——教育的品行教化內容和目標，在教育中的地位、內容、方法和應占的比重；

　　——教育如何盡可能做到授人以“漁”，而非付之以“魚”；

等等。

　　作者單位：南京經濟學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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